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蚂蝗上树

  ◎ 陈   益

  蚂蝗上树?没有听错吧?但此事千真万确。20世纪90年代初,曾在贵州工作的一位老领导,带队徒步进月亮山考察脱贫攻坚,当经过一大片原始森林时,看见一条小溪流,溪水缓缓流淌,清澈见底,有许多漂亮的鱼儿在溪流中游动,于是,大家不禁驻足观赏。“不要停留,快离开”走在前面的当地向导大声催促,可还是晚了。当大伙跟上向导后,向导让每个人马上蹲下,他则拿出一把小刀,赫然从每个人的后颈处,刮出1-3条黄色的蚂蝗来,众人大惊,惶惶然。向导笑着说:“不用怕,这是旱蚂蝗,平时藏于路旁树的枝叶上,待人或某些动物路过,便精准掉在其裸露部位,待吸饱血后,自动脱落。大家不用担心,发现得早,刮掉了没事啦。”几十年过去了,这位领导每每谈起,仍悻悻然,面露惧色。

  我第一次见识蚂蝗,记得是在6岁那年的一个夏天,和几个小朋友在院坝前的水田边耍水。突然,一条软软的青色的小东西爬上我的脚踝处,扯不脱甩不掉,吓坏了,哭着去找外婆。外婆一看,笑了笑,用拇指食指一抓一扯,然后走到坝子边上,把它扔进了水田。外婆说:“这是水蚂蝗,靠吸食人、水牛、鱼、螺、鳝等动物的血为生,离开水,它就活不了。”

  我一直不明白,既然是吸血鬼、大坏蛋,外婆为什么不把它弄死,还扔进水里让它活?直到两年后,也是一个夏天,我的右小腿被蚊虫叮咬,恶痒难挡,于是用小脏手抓挠,结果散了毒,溃烂了一大片。经生产队的“赤脚医生”,大队的卫生所、公社和区里的医生诊治,敷药、吃药、打针输液都不见好,母亲急坏了,可老外婆像没事一样。有天,外婆悄悄对我说:“我能治好你的腿,就用蚂蝗。”我大惊:“蚂蝗?能行吗?”外婆笑着点点头。看着外婆慈祥的眼睛,想到有的同学见我烂腿嫌弃的眼神,我马上答应了。

  说来很简单,外婆领我来到水田边,让我挽起右腿裤子,把脚伸进水田,喊我使劲蹬水,外婆则抓住我的肩膀,把我小脑袋搂进怀里,让我别看。不一会儿,外婆喊我别动了,问:“感觉怎么样?”我说:“又痒又麻。”大概二十分钟后,外婆说,好了。让我把腿从水田里收回,我一看,溃烂处恶心的脓和腐肉都没有了,只有几处在渗血。回家后,外婆用香烛灰涂洒在创面上,并简单进行了包扎处理。一个星期后,痂脱,小腿完好如初。这时外婆才告诉我,当时有无数条蚂蝗争先恐后而来,爬满了我腿上溃烂处,一批吃饱了,另一批又来,直到把脓和腐肉清理得干干净净。这样想来,蚂蝗并非一无是处,外婆将其放生也是有道理的呀。

  蚂蝗,学名叫水蛏,是一味上好的中药。据中央电视台《致富经》栏目介绍,江浙一带就有农户专门养蚂蝗,最大的蚂蝗可以长到一斤。但看到这些镜头和画面,心里怎么也生不出美感来!仔细想想,大概是蚂蝗的形象所致。就像毛毛虫,尽管后来蜕变成了蝴蝶,但也没有人会去喜欢毛毛虫吧?在蚂蝗的同类中,靠吸血为生的还有传播疾病的蚊子、专吸牛马等大动物血液的牛虻,更有大海里凶狠的鲨鱼。这些东西很是令人讨厌和畏惧。但是,又不能彻底消灭它们,而且也根本消灭不了!这也许正是大自然的神秘所在,也许正是人类探索和追求的动力所在。

  重庆江北区有个地名叫“蚂蝗梁”,是去猫儿石原重庆造纸厂和天源化工厂的必经之地。每次路过,我都会想起以前农村水田里那“闻声而至”的蚂蝗来。有朋友就此嘲讽重庆人没有文化底蕴,所有地名都很粗俗,像“烂泥坑”“白马凼”“白鹤梁”等等,没有四川成都人取的地名高雅,如“武侯祠”“春熙路”“龙泉驿”等等。我不以为然,直白有什么不好,要知道,通俗,是所有文字和语言的最高境界!依地理形状取其名,形象、精准、易记!这也反映出了重庆人耿直的性格、豪放的脾气和大气的秉性!“蚂蝗梁”等地名直白贴切,虽土不俗,看到或者想到,就会勾起岁月深处的那份缕缕乡情,顿觉分外亲切。

  (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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