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 刘   成

　　牧牧刚过完十二岁生日没几天，就一本正经地向我宣布：“爸爸，我可以骑自行车上街了。”

　　看着他尚且稚嫩的脸庞，想到街上川流不息的车辆，我心里七上八下，只好敷衍道：“再过段时间吧，街上车太多了。”

　　没想到这孩子格外执着。没过一周，他又来找我。我正思忖着找个合适的理由，他的妈妈在一旁柔声说：“让孩子试试吧，隔壁娃儿比牧牧还小一岁，去年就骑车到处跑了。”

　　我望着牧牧期待的眼神，忽然意识到：是时候放手了。

　　周六清晨，牧牧从他的哥哥那里郑重其事地接过了自行车钥匙。他先是从家里端来一盆清水，将自行车从头到尾擦洗得锃亮，连轮胎辐条都一根根擦拭干净。阳光下，他那张认真的小脸沁出了细密的汗珠，却掩不住眼中的光彩。

　　出发时，我在阳台上目送他们母子。牧牧蹬车的动作还有些生涩，但背脊挺得笔直。他的妈妈骑着小电驴跟在后面，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，既不过分干涉，又随时可以照应。他们沿着汉丰湖缓缓骑行，清风拂过，湖面泛起粼粼波光。

　　一个小时后，他们回来了。牧牧一口气跑上四楼，气喘吁吁却迫不及待地与我分享：“爸爸，我今天骑自行车逛了一圈汉丰湖！”他的眼睛亮晶晶的，红扑扑的脸上写满自豪。

　　从那天起，那辆曾经蒙尘的自行车获得了新生。牧牧亲切地称它为“追风”。每天放学回家，他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车况，时不时拿着抹布这里擦擦、那里上上油。

　　周末更是成了牧牧与“追风”的冒险时光。有时会骑车去图书馆，载回一摞沉甸甸的图书；有时会和几个同学相约骑行到郊野公园，回来时裤脚沾着泥土，却带着一身阳光的味道。

　　最让我惊讶的是一个周日下午，我正在店里处理照片，忽然听见玻璃门外响起自行车铃声。抬头一看，牧牧单脚支地，停在店门前。他扬起汗津津的小脸，神秘地问我：“爸爸，你猜我今天一个人骑到哪儿了？”

　　我打量着他：头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，外套系在腰间，但整个人焕发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朝气。那辆“追风”停在一旁，虽然老旧，却在春日阳光下熠熠生辉。

　　“去哪儿了？”我配合地问道。

　　“我骑到了我们以前住的老房子！”他的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，“记得吗？小时候觉得那段路好远好远，坐公交车都要好久。可今天，我感觉刚骑没多久就到了。”

　　他的话让我恍惚了一瞬。是啊，童年时觉得高不可攀的大人，后来再见发现原来并不高大；曾经遥不可及的距离，长大后发现不过咫尺之间。我曾经为此困惑，直到某天才恍然醒悟：不是世界变小了，而是我们在成长的过程中，获得了更大的力量、更远的视野、更从容的心境。变的从来不是这个世界，而是我们自己。

　　（作者系重庆散文学会会员、开州区作家协会会员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