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 杨 超
我家阳台长，不宽，但搁几盆花草绰绰有余。与其说有花，还不如说有草木。黄葛树、小叶榕、仙人掌、绿萝、三角梅等植物长得绿亮亮的，但并不见花。其实，这些年我们尝试种过君子兰、兰花、菊花，结果无疾而终。可能浇水过多，溺水而亡；可能养花乏术，自生自灭。
我没能当好“护花使者”，妻子是有些看法的，嘴上不说，心里不快。她倔强地认为，我家阳台是可以种花的。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，我们到樵坪山上的农家乐吃饭，散步时看见老板的菜园子里培育有向日葵苗子，征得老板同意，我们挖了七棵向日葵，每一棵都包裹着一团原生态的泥土，主要担心向日葵从农村到城市“水土不服”。
回到家，我们小心翼翼地把向日葵请到阳台上，像贵宾一样侍候，不让它受到丁点委屈。我找来一个白色泡沫箱子，盛满土，刨出七个小洞，将向日葵和它的“陪嫁”泥土，一并栽到洞里。我边栽向日葵边想：“妻子为何只选七棵向日葵？难道是因为对动画片《葫芦娃》里的七个葫芦娃情有独钟？”不敢问，担心妻子说我“多嘴”！我内心是“十五个吊桶打水——七上八下”，对于向日葵是否能健康成长？是否能结出葵花籽？真的没有把握。
向日葵入住后，在我们精心呵护下，腰杆挺直，叶子舒展，挺争气的，微风吹拂，向日葵以纤细的腰肢跳起欢快的舞蹈。阳台上没有天然雨露，只有浇水；有阳光，但不充足，只有上午可以享受日光浴。向日葵扭着小脑袋，固执地朝着太阳的方向，看来“向日葵”的确名副其实。夏天除了热浪，还有狂风，好几次，风把向日葵吹得东倒西歪，脸都差点“掉”地板上了。我责怪向日葵为何不像爬山虎或牵牛花那样，伸长触角，缠绕在阳台栏杆上，我就省事了。终究心疼，于是找来木棍和小绳子，将向日葵捆绑、固定，像医生给手臂骨折的人固定夹板。支架附体，绳索束腰，向日葵再遇到风，腰杆也能挺直。向日葵只向上生长，腰围始终没有变粗，我有些着急，买来肥料施肥，还将坏掉的苹果埋入土中，增加辅助肥料。但始终收效甚微，它是水土不服思念老家了？还是向往我们小区公园那片肥沃的土地？向日葵如像岩石上生长的黄葛树那样，也许把根须顺着阳台栏杆、沿着楼栋管子，延伸到花园里吸取大自然的养料了。
我家阳台的小美之地，只是让向日葵住得舒心一点，过不一样的烟火，不一样的日子。阳台外车水马龙、高楼林立，阳台内植物相伴、宠爱相随，拥有城市的舒适度，也有乡村带来的气息，向日葵焦虑啥呢？晾衣杆似的身材，何以开出像梵高《向日葵》一样灿烂的葵花？何以结出颗粒饱满的葵花籽？向日葵不知道我的焦虑和期望，我也不知道向日葵藏着的秘密。
骄阳似火，今年的夏天也不矫情，肆意释放狂热。相继有六棵向日葵经不住炙烤，从掉叶子到枝叶干枯。我只好忍痛割爱，连根拔掉，只剩下一棵向日葵，优胜劣汰式地活着，我强烈希望它能带给我惊喜，哪怕昙花一现，也知足了。晚上，我站在窗帘的后边，看看它潜滋暗长的样子，偷窥它能长出金黄的花瓣，感觉我这样的偷看行为不礼貌，就像父母偷看孩子的日记。我不止一次梦见向日葵开出一片片金黄的葵花，不！应该是开出七朵葵花，它集宠爱于一身。
总算苦尽甘来，见证葵花绽放在阳台上，花瓣屈指可数，但在绿色植物中特别耀眼。我们都特别想说话，向日葵说，它负责向阳而生；我说，我护你周全、向善而行。向日葵拼命探出头，将花朵伸出栏杆外，似乎在宣告：“我就是‘七个葫芦娃’中，坚持到最后的那一个。”向日葵的炫耀是有道理的，毕竟是开花了，感觉热情似火让向日葵“早熟”。而我却不知足，我期待的又大又美的葵花哪儿去了？妻子却满足：“你看，有葵花籽了！”我一看，的确有，但是颗粒并不饱满。当花瓣凋零，飘飞入土，剩下孤零零的葵花籽时，阳台又变成只有绿色植物而无花的单调空间。我坐在阳台藤椅上仰望星空、叩问心灵，倾听阳台植物细语：“植物枯萎的原因通常有三个：浇水过多、缺水、根部病虫害。”我想，缺水应该不会，其他两个原因，极有可能。
一天，妻子发现唯一的向日葵也没有了，责问我：“向日葵哪儿去了？葵花籽多少颗？能否还上七棵向日葵的种子？”面对妻子连珠炮式的盘问，我不知道从何而答，只好选择缄默不语。我不知道结出多少颗葵花籽，我只知道，那些葵花籽只是符号，没有颗粒饱满的。
妻子有些失望，在我们种下向日葵的那一天，她就常盯着向日葵看，她期待阳台上能长出七棵迎风摇曳的葵花。我自责，我没能呵护好向日葵，让它尽情绽放在夏天里。我只好安慰自己，站在阳台上，放眼望去，没看见哪家阳台上葵花绽放，更没有颗粒饱满的葵花籽。
小暑那天，妻子对我说：“我和同事到圣灯山玩一天，听说山上凉快，风景好。”我在上班，就没同去。天气很好，当晚夜色也好，星空梦幻。妻子很晚才回来，满脸高兴，我不多问，既然高兴，还需要理由么？我躺在床上打开朋友圈，看见妻子和同事在很大一片向日葵中留下灿烂的微笑。这一大片向日葵，不就是她的梦想么？
在这一天，他们和向日葵花海来一场浪漫之约，而我在梦里和一大片向日葵不期而遇，妻子认领了七棵向日葵，待到葵花籽饱满时，我们再去收获梦想。
（作者单位：重庆市巴南区融媒体中心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