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 董全云
一场秋雨的润色,太行山的黄栌、柿树、枫树、黄连木的叶子愈发红了。
都说红叶经了霜才会更红艳,季节变化,气温急降,黄栌、五叶枫,知名的,不知名的,漫山遍野的都等不及了,浅红深红,掩映在金黄和苍绿间,美得像优美的油画。
层层叠叠的灌木,红黄绿相间,五彩缤纷,绚丽耀眼。红的妖艳,黄的明丽,绿的柔和,漫山遍野,成了太行山最美、最诱惑人的色彩。
杜牧一句“停车坐爱枫林晚,霜叶红于二月花”,道出了从古至今人们对红叶的溢美,让这诗句沿着太行山漫山红叶蔓延。都说红叶相思,山野中谁寄的相思如许,教人沉迷?那片片的红叶写出一枚枚红色的相思,写满太行,写满寒山,是给李商隐?还是给遍插茱萸少一人的王维?
汽车穿行在盘山公路,嶙峋石壁上的爬山虎已经火一样的红,红得仿佛能滴出汁液来。黑褐色的崖石上盛开着几朵白色的或者黄色的野菊花,愈发显得刺眼。一阵瑟瑟秋风,我分明听到一枚红叶飘落的轻叹。
将车停于窄门,几人背包沿小路上山。秋意已浓,登高远望,一路的山色渐渐五彩斑斓。原来的坎坷山路已被人修成台阶,我们几人还是爬得一身汗。及到山顶俯览,在赤橙红绿青蓝紫的斑斓中,红色最为艳丽。就像谁不小心倾洒了画家的调色盘,而单这红色就出来许多模样。瞧,这鲜红的娇艳欲滴,深红的如同晚霞,紫红的流光溢彩,橘红的勾魂摄魄,让人不由惊叹大自然的杰作,等你想用词来形容时,却发现词穷,一只被惊飞盘旋在山野的黑色老鸹在惊叫:“啊——啊——”
远山雾霭苍茫,一行人穿行在山野小径。几片红叶变成飞蝶,翩翩袅袅,恍惚山间所有的红叶都变成千只万只红蝴蝶。不要以为红色只能观赏,瞧这山楂树枝头的红果,瞧着黑色柿子树梢的小红灯笼,不用打招呼,随便吃;尤其是那自然成熟的甜柿子,轻轻揭开个小口,嘬一下,糯软的甜汁,能一下子齁甜到嗓子眼;还有那些不知名的野果,红的,紫的,一嘟噜一串,不打紧的,都是老天爷的馈赠。
偶尔几间老房子,默然隐在半山的绿树间。老房子的屋顶,晾晒着红色的山楂和被削了皮的柿子,还有一片山核桃。这老房子也跟山间的隐者一样,坐在黛青色的山岚薄雾间,冷眼看着你。路边一株油桐树高高的树杈间,一个黑色的鸟巢,一只长尾巴的喜鹊憋不住“喳喳喳——”地一阵傻乐,划破了山间的清冷。屋门口的黄犬一个机灵,汪汪地叫起来,几只母鸡也咯咯地热闹着,身穿蓝色布衫的老汉掀开门帘,笑着看我们几个不速之客。
红叶深处传来不知是谁“哦——呵呵——”的喊山声。不管认识不认识,几人都应着,这里那里的声音相互碰撞,似乎全都染上红红的色光,在空谷中飞扬,飞到峡壁上散裂成清脆响亮的回声。人们在红叶间拍照,看不清人影,笑声却如山泉声般甜美,从远处传来,又传向远处。
元稹来过么?韩愈来过么?还得找一找竹林七贤的足迹和气息,问一问这太行山的红叶吧。高山栖霞,云烟雾岚洇染的红叶,或许细心倾听,还能隐隐听到广陵散的琴声,那时的红叶定然也赋有魏晋的风骨。
暖暖的秋阳洒在秋叶上,红的愈发红透,黄的愈发金黄,原野上绿黄交接,黄红更替,透亮红叶上,使人想到了生命。当绿叶渐渐变成黄叶,直到深秋红透,这便是生命的颜色,最后在“落红不是无情物,化作春泥更护花”中,一季季的转换,一叶叶的更迭,彰显的是生命的轮回。
山间寒气升起,暮色渐起,走在回家的途中,我的心仿佛也变得静远辽阔。
(作者作品散见《广州日报》等报刊)